季公馆来了客人。太太小姐们打牌打到半夜,小青一直在跟前伺候,回房的时候已经两点钟了。她拉开电灯,朝香雁床上看看,果然已经睡着了。
小青将菱粉糕搁在桌上,却见上面摆着白玉兰,便摇醒她,问:“你摘它干嘛?皮痒是不是?”
香雁却应声说:“就来了!就来了!”赶忙拢衣穿鞋。
小青见她睡糊涂了,又喝道:“天还没亮呢!我问你白玉兰是不是你摘的?”
香雁摇着毛毛的脑袋,道:“不是我,下午少爷他们吵架,二少爷一生气就把花盆给踢碎了,我只不过捡了两朵回来。”
小青这才松了一口气,笑道:“量你也不敢扯谎。祠堂外头那些花,夫人说了谁也不许碰,你呀笨手笨脚的可要仔细着点。过来,吃完夜宵再睡,放到早上准要馊。”
香雁哦了一声,捡起一块粉糕慢慢吃着问:“小青姐姐,你吃了吗?”
小青拎起自己的辫梢来卷了两卷,悄悄地道:“告诉你,你可别告诉旁人去!两位少爷根本不是一个妈生的,大少爷亲娘早死了,就是供在祠堂里的季吴氏。”
香雁眨巴眼睛,道:“大少爷原来是姨奶奶生的。”
小青笑道:“可不是,瞧不出来吧?吴姨娘最受宠爱,肚子里还怀着长子,但还得说咱们夫人有手段,索性药死了她,亲自养儿子,连老爷也不敢把夫人怎么样!——怎么你冷哪?”
香雁抱着胳膊道:“夫人不是吃斋念佛么?”
“换成你,腌臜事儿干多了拜不拜?晚上能睡得安稳么?”小青踢掉拖鞋,爬到床上去,道:“累死我了都。嗳,听尽管听,你可别到处说啊!”她睡下了。
天就快亮了,走廊里有人趿着鞋,步子一踢一踏,也有人蹬蹬跑过,四下人声嗡嗡。
隔壁房的周嫂在骂人:“挨肏的骚蹄子,大清早上扰得人不安宁!”
刚走下台阶的几个丫头,又转过身往回走,砰砰砰拍门:“老娼妇火气这么大,你孙子昨晚肯定没把你日痛快吧!”
“肠穿肚烂的婊子!”周嫂尖叫起来,“半路来的野崽也敢骑到你周奶奶头上来!”她岔开两条腿坐在地上哇啦乱骂。
后院渐渐地也嘈杂起来,旁人看不过眼,劝道:“周家嫂子何必跟小辈计较。”
周嫂却骂的愈加起劲,连带着劝和的人一起骂:“呸!下流种子,几时轮到你来嚼蛆!”大家都笑起来。
这边屋里的二人也起身了。小青正对着镜子调水粉,撇嘴道:“疯的厉害。”手上动作没个章法,胡抹一通,她别过脸来问:“我漂不漂亮?”
“啊?”香雁没睡好,翻来覆去地听了一晚上蝉鸣。她低声嘟囔着说:“白了点,跟脖子两个颜色。”
小青不过随口一问,压根没想听答案,她有自己的想法,朝镜子里娇滴滴地抛了个媚眼。
忽然听见有人找香雁。
“在左边第二间房,那孩子和小青住一起。”
“谁找香雁?”小青走出去问,看见是夫人房里的面孔,她便转身急道:“死丫头,你还学会骗人!”
燕何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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